发布时间：2024-04-02 07:05:32作者：陪你演戏来源：网友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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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满龙冈千嶂暗，齐声唤，前头捉了张辉瓒。”这是在龙冈战斗后欣然提笔写下的豪迈诗句。1930年12月30日，红一方面军在第一次反“围剿”作战中取得的龙冈大捷，真是汤浇蚁穴，火燎蜂房。张辉瓒望着四散逃溃的部队，怎么也想不到这里竟是他葬身之所。而龙冈伏击战是中国工农红军建立后歼敌最多、战果最大的一次战役，也是红军以游击战为主向以运动战为主转变过程中取得的第一次重大胜利。
1930年10月间，调集兵力向红军和中央苏区发动大规模的“围剿”，并将重点置于中央苏区，同时指令江西省政府主席、第九路军总指挥鲁涤平组织实施。
前线总指挥“张屠夫”口出狂言
鲁涤平将江西境内的7个师又1个旅编为3个纵队，于同年11月2日，向中央苏区扑来。为保存实力，待机破敌，红军以少数兵力配合地方武装迟滞、消耗“围剿”军，主力逐次向苏区中部的东固、龙冈地区转移。
至20日，“围剿”军各纵队分别进入吉安、吉水、永丰、乐安、宜黄、南城等地，但还是扑了空。鲁涤平气急败坏，一边给上报作战顺利的战况，一边就地进行“清剿”，为进攻苏区中心区做准备。亲自赶到南昌组织对中央苏区的“围剿”，确定于12月中旬开始，各路“围剿”军以东固地区为会攻目标，分进合击。同时急电催调第十九路军入赣参战；另调第五十六、第四十九师和暂编第二旅向闽赣边界推进，堵截红军。至此，“围剿”军总兵力增至11个师又2个旅，共10万余人。
为加强指挥，下令设立陆海空军总司令南昌行营，任命鲁涤平兼主任，第十八师师长张辉瓒为前线总指挥。甚至不惜血本，电令悬赏5万块大洋，购缉朱德、、彭德怀以及黄公略的项上人头。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前线总指挥张辉瓒便是其中最积极的一个。
说起这位张师长，竟与还有着不解之缘。二人同为湖南老乡，张辉瓒生于长沙唐田神塘，生于离长沙不远的湘潭县韶山冲。在青年时期到长沙求学，就已听到了张辉瓒的大名。年长8岁的张辉瓒时任湖南第四区守备司令，在长沙城里也算是个人物了。
对于，张辉瓒心狠手辣。1929年，鲁涤平任江西省政府主席。为巩固统治，他调亲信张辉瓒第十八师来赣。到江西后，张辉瓒兼任南昌卫戍司令，疯狂捕杀人和革命群众，人称“张屠夫”。江西省委、共青团江西省委几次遭到破坏，被迫从南昌迁到九江，数百名党团员被捕遭到杀害。
此番出任前线总指挥，张辉瓒在誓师大会上口出狂言：吾党与“”势不两立，此番不踏平赤区，剿灭“赤匪”，誓不生还。并煽动士兵：朱毛主力猬集于东固，那里有“赤匪”的银行，弟兄们打进东固，金子银洋任你担。打到东固去，发财归自己。
定下诱敌深入之计
12月16日，各路“围剿”军已被诱进苏区腹地，红军转入战略的决战即将拉开帷幕。但这一仗该怎么打？先打哪支敌军？和朱德反复研究，决定集中优势兵力，先打左翼的张辉瓒部第十八师或离红军主力最近的谭道源部第五十师。因为张、谭两师是“围剿”主力军，“围剿”军总司令江西主席鲁涤平的嫡系部队，张又是前线总指挥，消灭此两师，“围剿”就基本上打破了。
25日，红军在宁都小布河畔召开苏区军民歼敌普师大会。特意写了一副对联，并被张贴在主席台两旁的柱子上。上联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游击战里操胜算，下联是：大步进退，诱敌深入，集中兵力，各个击破，运动战中歼敌人。
会上，以这副对联为题，分析了此次反“围剿”敌必败、我必胜的六个条件：一是苏区军民一致，人民积极援助红军，这是最重要的条件；二是红军可以主动选择最有利的作战阵地，设下陷阱，把敌人关在里面打；，三是红军集中了优势兵力，可以一部分一部分地歼灭敌人，一口一口地把敌人吃掉；四是红军可以发现敌人的薄弱部分，拣弱的打；五是红军可以把敌人拖得筋疲力尽，然后再打；六是红军可以造成敌人的过失，乘敌之隙，加以打击。
最初，、朱德选择了孤军深入的谭道源第五十师作为首歼目标。25日和27日，红军先后两次在小布地区设伏，结果等了两天，敌人也没有来。
原来，自接到“围剿”命令后，谭道源率第五十师经永丰每天以70里的速度经宜黄向宁都进犯。该师曾与红军交过手，深知红军组织严密、行动神速、战斗勇猛，而苏区军民早已坚壁清野，不仅一粒粮食也找不到，就连向导也找不到一个。正如谭道源在后来战报中写的，“真是漆黑一团，如同在敌国一样”。
进抵源头后，谭道源似乎嗅到了空气中不祥的气息，于是走到半道又撤了回去，不敢脱离源头阵地。也有记载说是有人从苏区逃去报告了红军在小布设伏的消息，谭道源便下令将部队撤回源头。源头一带地形险要，易守难攻，敌军居高临下，硬打强攻显然于红军不利。
两次设伏谭道源不成，红军只得撤出阵地，回到原集结地继续等待战机。夜里，和朱德一起商议作战行动时说：机会总是要来的，我们还得耐心地等一等。
张辉瓒于龙冈成瓮中之鳖
12月29日，战机终于出现。张辉瓒率第十八师师部和2个旅孤军冒进龙冈。龙冈地处群山环抱中的狭长盆地，接近红军主力集结地，当地群众基础好，能够帮助红军封锁消息。朱德、等当即决定以一部兵力在赤卫军、少先队配合下，集中主力分左、右两路秘密西进龙冈，求歼第十八师主力于运动中或立足未稳之际。
30日凌晨，大雾。、朱德步上龙冈、君埠之间的黄竹岭临时指挥所。手指眼前的景物，风趣地对朱德说：总司令，你看，真是天助我也！三国时，诸葛亮借东风大破敌兵；今天，我们乘晨雾全歼顽敌啊！
整个龙冈云雾笼罩，红军按照预定部署进入了伏击阵地。第十八师第五十二旅为先头，师部和第五十三旅随后，由龙冈向五门岭前进。
上午9时许，浓雾散去，龙冈山区晴空如洗。红军指战员居高临下，清清楚楚地看到敌第十八师先头部队正大摇大摆地走进伏击圈。红三军先头第七师猛烈开火，凭借有利地形给敌以迎头痛击。张辉瓒错误地判断红军主力还远在黄陂、小布一带，先头部队遭遇的只是红军小部队袭击，便自恃兵力和武器占优，命令先头部队实施反扑。一时间，战斗呈现胶着状态。战至中午，红三军全部加入战斗，张辉瓒则亲自组织两个团的兵力晨开猛攻。下午3时，张辉瓒孤注一掷，指挥4个团向红军阵地实施多路进攻，均被击退。此时，红四军和红三军团一部已插到张家车，截断了第十八师与东固、因富的联系，并从侧后向龙冈猛攻；红三军团主力占领了上固及附近有利阵地，切断了敌从西北方向增援和龙冈之敌向西北方向突围的道路，完成了对第十八师的完全包围。
下午4时，红军发起总攻。眼见包围圈越来越小，红军战士的喊杀声此起彼伏，张辉瓒连忙带着手下的残兵败将向西北方向仓皇逃窜。但为时太晚，张辉瓒和他的第十八师已成瓮中之鳖。
各路红军从龙冈四周的高山上猛冲下来，迅速将敌军冲得七零八落。第五十二旅旅长戴岳混入伤兵中侥幸逃脱，第五十三旅旅长王捷俊束手就擒。张辉瓒偷偷换上士兵衣服，躲到龙冈以南万功山主峰旁的一个地洞里，结果还是被搜山的红军战士发现。张辉瓒谎称是书记官，企图蒙混过关，不料被俘虏兵当场揭穿。原来，这位张师长平日里尽干些克扣军饷、中饱私囊的勾当，深为士兵们所痛恨。
红军活捉了中将师长，又是老相识，自然要面见的。张辉瓒也认得，便提出愿意以捐款、送枪弹和医药物资的方式赎回自己的命。
据时任红一方面军参谋处处长郭化若回忆，当时也没有要杀张辉瓒的意思，双方谈得还不错，而且张的利用价值还挺大，至少对红军的装备改善会有帮助。他说：诸葛亮擒孟获敢七擒七纵，我们为什么连两擒两纵也不行呢？我看不能一擒就杀。于是就答应了张辉瓒的请求，并嘱咐部下好生对待。对此，朱德表示同意，并提出要办一个红军学校，让张辉瓒来做教授。毕竟张曾留学日本，又曾到德国学习军事，是个学有所成的“海归”人士。
祝捷大会变成公审大会
悬赏索取红军领袖的首级，不料龙冈一役损兵折将，第十八师被歼近万人，连师长张辉瓒也被红军生擒活捉。军界立即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陈诚幸灾乐祸说：十八师太不行了，等我去试试看。第二十六路军总指挥孙连仲嘲笑道：十八师送了近万支枪，连个收条都没有得到。鲁涤平惊慌失措，痛哭流涕，气得大骂：十八师失败不足为怪，一败即馁，何鼠胆乃尔？你每闻便张皇失措，倘为闻之，岂不为之所窃笑乎？
权衡再三后，指示南昌行营同红军做交易，赎救张辉瓒。鲁涤平等人反复计议，开列出同红军交易的条件：张部未被歼灭的朱耀华第五十四旅4000余人，连同全部枪械归降红军；由上海三家银行担保，给红军20万元现洋和20担西药，并提供可装备2个团的武器；释放一批关押的“”。
客观地讲，对当时物资奇缺的红军来说，这无疑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交易。然而，这笔“交易”最终没有达成。
就在双方进行谈判时，1931年1月28日，苏区军民在东固召开了反“围剿”胜利庆祝大会，群众要求公审张辉瓒。
要知道张辉瓒实在是坏事做得太多。一个月前，在“进剿”东固时命令部下：东固已“匪”化，石头要过刀，板凳要吹烧。40里内，凡10岁以上的男女老少，格杀勿论。不论民房公房，草屋土屋，在部队撤退前，一律烧光！凡可携带之物资、食物，全部带走！东固是个南北狭长，东西扁圆形的盆地，四周都是高山。从山岗上，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东固街上一片火光，听得到杀害平民百姓的枪声，以及惨不忍闻的啼哭声、呼救声。
虽说已安排人去东固做群众的说服工作，可到了会场，局面就失去了控制。会场上群情激愤，一片“剥皮”“抽筋”的喊杀声。维持秩序的红军战士也十分痛恨张辉瓒，因为自己的很多战友在龙冈战斗中牺牲。于是，祝捷大会变成了公审大会，在群众的一片声讨中，张辉瓒被当众处决，尸体悬挂在东固“翰林第”附近的“连理樟”树上示众。
朱德后来回忆起此事时说：按说真不该杀张辉瓒。如果当时留着他，不但可以解决苏区的不少困难，还可以用他做人质，换回许多狱中的同志，可是把他杀掉之后，为了报复，立刻处决了我们许多被捕的员，其中包括几次起义失败后被俘的军官。
张辉瓒的首级后来被割下来，系于“张氏宗祠”的横木匾上，匾旁还系有写着他罪状的白布一方，放在赣江水面，任其顺水漂流，直到被驻守吉安的军发现后捞起。鲁涤平命人买了整块大楠木制棺材。又找南昌最有名的工匠雕了个木质身子，穿上中将军服，将张辉瓒的头装上去入殓，运至长沙，安葬在岳麓山半山腰。
就这样，官职并不显赫的张辉瓒因被红军俘虏后砍头，而在中国近代革命史上创造了几个第一：他是红军在江西第一次俘虏的将军，也是在江西俘获的最高级别的将领；他是第一次写入诗词的将领，在以后的战争中，被俘的将领中许多人的职务和军衔都高于张辉瓒，却无缘享此“殊荣”；他是第一个被军队俘虏后又被杀死的高级将领。此后，即便是“战犯”级别的高级将领，被俘后也极少有被处死者，往往经过一段时间教育改造后被特赦。
——摘编自《炎黄春秋》2021年第一期
作者：王慧
编辑：周怡倩
“雾满龙冈千嶂暗，齐声唤，前头捉了张辉瓒。”这是在龙冈战斗后欣然提笔写下的豪迈诗句。1930年12月30日，红一方面军在第一次反“围剿”作战中取得的龙冈大捷，真是汤浇蚁穴，火燎蜂房。张辉瓒望着四散逃溃的部队，怎么也想不到这里竟是他葬身之所。而龙冈伏击战是中国工农红军建立后歼敌最多、战果最大的一次战役，也是红军以游击战为主向以运动战为主转变过程中取得的第一次重大胜利。
1930年10月间，调集兵力向红军和中央苏区发动大规模的“围剿”，并将重点置于中央苏区，同时指令江西省政府主席、第九路军总指挥鲁涤平组织实施。
前线总指挥“张屠夫”口出狂言
鲁涤平将江西境内的7个师又1个旅编为3个纵队，于同年11月2日，向中央苏区扑来。为保存实力，待机破敌，红军以少数兵力配合地方武装迟滞、消耗“围剿”军，主力逐次向苏区中部的东固、龙冈地区转移。
至20日，“围剿”军各纵队分别进入吉安、吉水、永丰、乐安、宜黄、南城等地，但还是扑了空。鲁涤平气急败坏，一边给上报作战顺利的战况，一边就地进行“清剿”，为进攻苏区中心区做准备。亲自赶到南昌组织对中央苏区的“围剿”，确定于12月中旬开始，各路“围剿”军以东固地区为会攻目标，分进合击。同时急电催调第十九路军入赣参战；另调第五十六、第四十九师和暂编第二旅向闽赣边界推进，堵截红军。至此，“围剿”军总兵力增至11个师又2个旅，共10万余人。
为加强指挥，下令设立陆海空军总司令南昌行营，任命鲁涤平兼主任，第十八师师长张辉瓒为前线总指挥。甚至不惜血本，电令悬赏5万块大洋，购缉朱德、、彭德怀以及黄公略的项上人头。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前线总指挥张辉瓒便是其中最积极的一个。
说起这位张师长，竟与还有着不解之缘。二人同为湖南老乡，张辉瓒生于长沙唐田神塘，生于离长沙不远的湘潭县韶山冲。在青年时期到长沙求学，就已听到了张辉瓒的大名。年长8岁的张辉瓒时任湖南第四区守备司令，在长沙城里也算是个人物了。
对于，张辉瓒心狠手辣。1929年，鲁涤平任江西省政府主席。为巩固统治，他调亲信张辉瓒第十八师来赣。到江西后，张辉瓒兼任南昌卫戍司令，疯狂捕杀人和革命群众，人称“张屠夫”。江西省委、共青团江西省委几次遭到破坏，被迫从南昌迁到九江，数百名党团员被捕遭到杀害。
此番出任前线总指挥，张辉瓒在誓师大会上口出狂言：吾党与“”势不两立，此番不踏平赤区，剿灭“赤匪”，誓不生还。并煽动士兵：朱毛主力猬集于东固，那里有“赤匪”的银行，弟兄们打进东固，金子银洋任你担。打到东固去，发财归自己。
定下诱敌深入之计
12月16日，各路“围剿”军已被诱进苏区腹地，红军转入战略的决战即将拉开帷幕。但这一仗该怎么打？先打哪支敌军？和朱德反复研究，决定集中优势兵力，先打左翼的张辉瓒部第十八师或离红军主力最近的谭道源部第五十师。因为张、谭两师是“围剿”主力军，“围剿”军总司令江西主席鲁涤平的嫡系部队，张又是前线总指挥，消灭此两师，“围剿”就基本上打破了。
25日，红军在宁都小布河畔召开苏区军民歼敌普师大会。特意写了一副对联，并被张贴在主席台两旁的柱子上。上联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游击战里操胜算，下联是：大步进退，诱敌深入，集中兵力，各个击破，运动战中歼敌人。
会上，以这副对联为题，分析了此次反“围剿”敌必败、我必胜的六个条件：一是苏区军民一致，人民积极援助红军，这是最重要的条件；二是红军可以主动选择最有利的作战阵地，设下陷阱，把敌人关在里面打；，三是红军集中了优势兵力，可以一部分一部分地歼灭敌人，一口一口地把敌人吃掉；四是红军可以发现敌人的薄弱部分，拣弱的打；五是红军可以把敌人拖得筋疲力尽，然后再打；六是红军可以造成敌人的过失，乘敌之隙，加以打击。
最初，、朱德选择了孤军深入的谭道源第五十师作为首歼目标。25日和27日，红军先后两次在小布地区设伏，结果等了两天，敌人也没有来。
原来，自接到“围剿”命令后，谭道源率第五十师经永丰每天以70里的速度经宜黄向宁都进犯。该师曾与红军交过手，深知红军组织严密、行动神速、战斗勇猛，而苏区军民早已坚壁清野，不仅一粒粮食也找不到，就连向导也找不到一个。正如谭道源在后来战报中写的，“真是漆黑一团，如同在敌国一样”。
进抵源头后，谭道源似乎嗅到了空气中不祥的气息，于是走到半道又撤了回去，不敢脱离源头阵地。也有记载说是有人从苏区逃去报告了红军在小布设伏的消息，谭道源便下令将部队撤回源头。源头一带地形险要，易守难攻，敌军居高临下，硬打强攻显然于红军不利。
两次设伏谭道源不成，红军只得撤出阵地，回到原集结地继续等待战机。夜里，和朱德一起商议作战行动时说：机会总是要来的，我们还得耐心地等一等。
张辉瓒于龙冈成瓮中之鳖
12月29日，战机终于出现。张辉瓒率第十八师师部和2个旅孤军冒进龙冈。龙冈地处群山环抱中的狭长盆地，接近红军主力集结地，当地群众基础好，能够帮助红军封锁消息。朱德、等当即决定以一部兵力在赤卫军、少先队配合下，集中主力分左、右两路秘密西进龙冈，求歼第十八师主力于运动中或立足未稳之际。
30日凌晨，大雾。、朱德步上龙冈、君埠之间的黄竹岭临时指挥所。手指眼前的景物，风趣地对朱德说：总司令，你看，真是天助我也！三国时，诸葛亮借东风大破敌兵；今天，我们乘晨雾全歼顽敌啊！
整个龙冈云雾笼罩，红军按照预定部署进入了伏击阵地。第十八师第五十二旅为先头，师部和第五十三旅随后，由龙冈向五门岭前进。
上午9时许，浓雾散去，龙冈山区晴空如洗。红军指战员居高临下，清清楚楚地看到敌第十八师先头部队正大摇大摆地走进伏击圈。红三军先头第七师猛烈开火，凭借有利地形给敌以迎头痛击。张辉瓒错误地判断红军主力还远在黄陂、小布一带，先头部队遭遇的只是红军小部队袭击，便自恃兵力和武器占优，命令先头部队实施反扑。一时间，战斗呈现胶着状态。战至中午，红三军全部加入战斗，张辉瓒则亲自组织两个团的兵力晨开猛攻。下午3时，张辉瓒孤注一掷，指挥4个团向红军阵地实施多路进攻，均被击退。此时，红四军和红三军团一部已插到张家车，截断了第十八师与东固、因富的联系，并从侧后向龙冈猛攻；红三军团主力占领了上固及附近有利阵地，切断了敌从西北方向增援和龙冈之敌向西北方向突围的道路，完成了对第十八师的完全包围。
下午4时，红军发起总攻。眼见包围圈越来越小，红军战士的喊杀声此起彼伏，张辉瓒连忙带着手下的残兵败将向西北方向仓皇逃窜。但为时太晚，张辉瓒和他的第十八师已成瓮中之鳖。
各路红军从龙冈四周的高山上猛冲下来，迅速将敌军冲得七零八落。第五十二旅旅长戴岳混入伤兵中侥幸逃脱，第五十三旅旅长王捷俊束手就擒。张辉瓒偷偷换上士兵衣服，躲到龙冈以南万功山主峰旁的一个地洞里，结果还是被搜山的红军战士发现。张辉瓒谎称是书记官，企图蒙混过关，不料被俘虏兵当场揭穿。原来，这位张师长平日里尽干些克扣军饷、中饱私囊的勾当，深为士兵们所痛恨。
红军活捉了中将师长，又是老相识，自然要面见的。张辉瓒也认得，便提出愿意以捐款、送枪弹和医药物资的方式赎回自己的命。
据时任红一方面军参谋处处长郭化若回忆，当时也没有要杀张辉瓒的意思，双方谈得还不错，而且张的利用价值还挺大，至少对红军的装备改善会有帮助。他说：诸葛亮擒孟获敢七擒七纵，我们为什么连两擒两纵也不行呢？我看不能一擒就杀。于是就答应了张辉瓒的请求，并嘱咐部下好生对待。对此，朱德表示同意，并提出要办一个红军学校，让张辉瓒来做教授。毕竟张曾留学日本，又曾到德国学习军事，是个学有所成的“海归”人士。
祝捷大会变成公审大会
悬赏索取红军领袖的首级，不料龙冈一役损兵折将，第十八师被歼近万人，连师长张辉瓒也被红军生擒活捉。军界立即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陈诚幸灾乐祸说：十八师太不行了，等我去试试看。第二十六路军总指挥孙连仲嘲笑道：十八师送了近万支枪，连个收条都没有得到。鲁涤平惊慌失措，痛哭流涕，气得大骂：十八师失败不足为怪，一败即馁，何鼠胆乃尔？你每闻便张皇失措，倘为闻之，岂不为之所窃笑乎？
权衡再三后，指示南昌行营同红军做交易，赎救张辉瓒。鲁涤平等人反复计议，开列出同红军交易的条件：张部未被歼灭的朱耀华第五十四旅4000余人，连同全部枪械归降红军；由上海三家银行担保，给红军20万元现洋和20担西药，并提供可装备2个团的武器；释放一批关押的“”。
客观地讲，对当时物资奇缺的红军来说，这无疑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交易。然而，这笔“交易”最终没有达成。
就在双方进行谈判时，1931年1月28日，苏区军民在东固召开了反“围剿”胜利庆祝大会，群众要求公审张辉瓒。
要知道张辉瓒实在是坏事做得太多。一个月前，在“进剿”东固时命令部下：东固已“匪”化，石头要过刀，板凳要吹烧。40里内，凡10岁以上的男女老少，格杀勿论。不论民房公房，草屋土屋，在部队撤退前，一律烧光！凡可携带之物资、食物，全部带走！东固是个南北狭长，东西扁圆形的盆地，四周都是高山。从山岗上，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东固街上一片火光，听得到杀害平民百姓的枪声，以及惨不忍闻的啼哭声、呼救声。
虽说已安排人去东固做群众的说服工作，可到了会场，局面就失去了控制。会场上群情激愤，一片“剥皮”“抽筋”的喊杀声。维持秩序的红军战士也十分痛恨张辉瓒，因为自己的很多战友在龙冈战斗中牺牲。于是，祝捷大会变成了公审大会，在群众的一片声讨中，张辉瓒被当众处决，尸体悬挂在东固“翰林第”附近的“连理樟”树上示众。
朱德后来回忆起此事时说：按说真不该杀张辉瓒。如果当时留着他，不但可以解决苏区的不少困难，还可以用他做人质，换回许多狱中的同志，可是把他杀掉之后，为了报复，立刻处决了我们许多被捕的员，其中包括几次起义失败后被俘的军官。
张辉瓒的首级后来被割下来，系于“张氏宗祠”的横木匾上，匾旁还系有写着他罪状的白布一方，放在赣江水面，任其顺水漂流，直到被驻守吉安的军发现后捞起。鲁涤平命人买了整块大楠木制棺材。又找南昌最有名的工匠雕了个木质身子，穿上中将军服，将张辉瓒的头装上去入殓，运至长沙，安葬在岳麓山半山腰。
就这样，官职并不显赫的张辉瓒因被红军俘虏后砍头，而在中国近代革命史上创造了几个第一：他是红军在江西第一次俘虏的将军，也是在江西俘获的最高级别的将领；他是第一次写入诗词的将领，在以后的战争中，被俘的将领中许多人的职务和军衔都高于张辉瓒，却无缘享此“殊荣”；他是第一个被军队俘虏后又被杀死的高级将领。此后，即便是“战犯”级别的高级将领，被俘后也极少有被处死者，往往经过一段时间教育改造后被特赦。
——摘编自《炎黄春秋》2021年第一期
作者：王慧
编辑：周怡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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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符号与科学：明清科学翻译中数学术语的用字问题张必胜
摘要：明清的数学翻译为我国数学引入了新的理论体系，也促进了中国传统数学的嬗变，为后来中国数学新知识体系的形成奠定了基础。在明清的数学翻译中，汉译数学术语的用字为翻译的核心问题，也是包含了语言、符号与科学这三大主题的复杂问题。本文旨在对明清西方数学汉译用字之语言选择，特别是对中西语言的差异、数学翻译的选择和术语体系的形成进行梳理，对明清西方数学汉译用字之符号转换进行探赜，集中分析符号表述中的数学思想。本文也从科学思想史的视角来考察明清对中西数学理论的表达、科学思想融通的实现和中国数学的嬗变。明清西方数学汉译用字对当代科学翻译在引入先进科学思想体系、形成中国特色的科学翻译体系和创建中国科学话语体系等方面具有深刻启示。
关键词：明清科学翻译；数学术语；语言；符号；汉译用字
01 引言
中国传统数学的发展经历了两次辉煌时期，在宋元时期达到了发展的高峰(张必胜 2021a: 72)。然而，从元初至明末，中国传统数学的发展呈现出低落状态。从元初至明末，也出现了一些优秀的数学家在中国传统数学领域继续耕耘，但是其研究成果的理论性没有太大的提升。虽然明末是中国传统数学理论研究的低谷，但是以《几何原本》为代表的西方数学开始传入我国，为中国数学研究带来了新的理论体系，也为正在走向衰弱的中国传统数学注入了新的内容，获得了生命力，进而慢慢嬗变。正如季羡林(1995:3)指出：“中华文化之所以能长葆青春，万应灵药就是翻译。”这就是季羡林对翻译的著名“水论”观点。翻译还作为一种“引水”的动力，促进了中西科学文明的相互交融。明清科学翻译，是西方科学进入我国的一次高潮，在这次科学翻译的高潮中，数学翻译的表现尤为出色。明清数学翻译中的一个核心问题就是西方数学词语汉译用字。西方数学词语汉语用字就是选择什么样的汉语词语来表述对应的外文词语，这一选择直接决定着明清数学翻译的水平。而要厘清明清西方数学翻译过程中数学术语的用字问题，就得厘清这一过程中的语言、符号和科学这三大主题。
02 明清西方数学汉译用字之语言选择
明清西方数学汉译过程中首先就存在语言选择的问题，一方面是选择何种外文著作，另一方面是选择什么样的汉语词汇来表述对应的西方数学概念或理论。中西方在语言上存在着差别，合理选择汉译术语才能形成中国新的数学术语体系。
2.1 中西数学语言的差异
西方数学语言表述的术语，本身就具有符号特征，而中国传统数学中的数学语言更多的就是语言陈述。中文可以一音多义，特别是多义字较多，容易造成一种表义模糊的现象。古汉语和现代汉语表述的数学术语有着一定的区别和联系。就同一著作或理论，在诞生时用一种语言表述，后面可能会被多种语言所翻译。如欧几里得《几何原本》最原始的手抄本已经失传，现在不能去审视最初语言模式下的欧几里得及其《几何原本》。《几何原本》诞生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是以各种语言文字的抄本流传于世，在这个过程中其内容不尽相同，甚至还重新整理修订。在这种情况下，各个版本就参考合并了各种语言思维模式下的理论。
2.2 数学翻译的选择
徐光启和李之藻等人在西学东渐之初对于西学提出了“欲求超胜，必须会通；会通之前，先须翻译”(徐光启 1984:373)。这里指出了翻译是掌握西方科学最为关键的一步，在翻译之后才可能会通，进而达到最高理想的超胜。明清的数学翻译，首先面临的问题是选择什么数学底本来进行翻译。在底本选择上，存在不同语言版本的数学底本，就是在同一语言下也存在不同版本的数学底本。徐光启(1562—1633)和利玛窦(Matteo Ricci, 1552—1610)翻译时选择的底本是拉丁文译本，而李善兰(1811—1882)与伟烈亚力(Alexander Wylie, 1815—1887)续译时的底本是英文。纵观明清数学翻译史，几乎还是以英文底本为主。比如华蘅芳(1833—1902)在李善兰的基础上进行的数学翻译所采用的底本也是英文。其次从底本内部选择上来说，明清翻译西方数学最为关键的就是语言选择，这里的语言选择就是指汉译用字。对于翻译西方经典数学知识，合理选择汉译术语是第一步。通过对术语汉译的翻译策略和翻译方法的分析，可以探视明清汉译数学术语的翻译规范和演变规律。
2.3 术语体系的形成
明清的数学翻译，主要采用了音译、意译、创译、借用和综合等方法。同时，逐渐形成汉译数学术语体系(张必胜 2022c: 140)。选择什么样的汉字来表述对应的西方数学概念和理论，是汉译数学术语体系形成的核心。可以说，明清西方数学词语汉译用字的历史就是汉译数学术语体系形成的历史。明清的数学翻译，一个重要的贡献就是汉译数学术语体系的形成，也正是在汉译数学术语体系形成的基础上，才使得数学理论被广泛接受和传播，从而助推了中国传统数学的嬗变，以及中国数学向制度化和专业化进行转向，最终促使中国数学学科的建立和发展。潘文国(2012:3)指出，从西方的学术发展进程来看，一个成功的理论通常有着自己特有的体系，而这个体系通常有着自己特有的一套术语。在术语体系形成的基础上，通过术语的表述就可以理解某种理论。在数学术语中，一些核心术语显示出了数学理论的重要性。术语是概念和范畴的语言标记，其中处于中心地位、起主导作用的一些术语我们称之为核心术语。中国传统数学中的“方程”“天元”“勾股”“圆周率”“牟合方盖”“垛积术”等核心术语，代表着中国传统数学在代数方程和高阶等差级数求和方法的成就。这也表明了“中国核心术语是中华民族在长期实践中形成的以词或短语形式固化的概念和核心词，体现着中国人特有的思维方式和理解结构”(袁军 2022:6)。明清汉译数学术语体系的形成是中国传统数学发生嬗变的过程，也为中国数学新知识体系的形成奠定了基础。
03 明清西方数学汉译用字之符号转换
明清翻译西方数学中符号转换是一个重要的问题，从宏观上来说语言翻译本身就是一种符号转换，从微观上来说，就是具体的数学符号转换。探赜明清时期西方数学翻译中的诸多符号问题，才能厘清在符号表述中蕴含的数学思想。
3.1 数学翻译中的符号问题
从本质上来看，语言就是一种符号，不同语言之间的转换本质就是符号的转换。语言是表意符号系统，翻译是对语言符号系统的解构和重构，翻译在本质上是符号转换的一个过程(寇福明、吕红周 2017:91)。许钧(2019:4)指出：“人类可以把各种符号进行转换，这种转换产生了巨大的生产力，是对人类认识空间的巨大拓展。”罗进德(1988:7)认为：“语言文字是承载社会文化信息的载体，同时又是社会文化熔铸的产物。整个人类文明无非是人类共通的经验通过符号的创造和使用而传授、习得 、积累和交融的结果。”从宏观来说，明清的数学翻译就是一种符号的转化，通过汉语把西方数学表述出来。从微观来看，明清的数学翻译中有数学符号的转换问题。把西方数学体系中的符号表示系统怎么转变为当时国人易于接受的表述模式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明清数学家在翻译西方数学的时候，采用了“半符号化”的方法进行了翻译，这种方法在当时易于被理解和接受。明清两朝在翻译数学过程中都没有大量引入西方的符号系统，《几何原本》中也是采用大量的语言描述，而在《代数学》《代微积拾级》中也只是采用了少量的西方数学符号。如“+”“-”则用了“上”“下”二子的篆文“┴”“┬”。同时，这两个篆文符号还用来表示“正”“负”(钱宝琮 1964:325)。后来，到了清末的学堂正式开办起来后，数学传播得以广泛进行，“+”“-”这对符号才得以广泛使用(徐品方、张红 2006:118)。李善兰用汉字“一，二，三，……”来表示阿拉伯数字“1,2,3 ……”;至于26个英文字母，则用“甲乙丙……”10字天干来代表“a～j”,再用“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12字地支代表“k～v”,最后剩下的x，y，z，w则用“天地人元”来表示，希腊字母则用二十八星宿的名称代替。如果是大写字母，则在其前面上方位置加上一个“口”字来表示（注1）。特别是微分符号用微分中微字的偏旁“彳”来表示“微分”，积分符号用积分中积字的偏旁“禾”来表示“积分”(张必胜 2013:216)。从习惯上来说，人们在接受新的知识观念时，倾向于运用已有的经验和知识结构来理解未知的问题。在面对外来的理论和思想时，总是习惯于按照中国人的理解结构和思考方式来进行认知，并基于自身的文化传统背景和理解结构，将外来的理论和思想进行消化、转化(袁军 2022:6)。明清的数学翻译，虽然没有完全采用西方数学符号，但是这个循序渐进的工作为后来中国数学的西化奠定了基础。
3.2 符号表述中的数学思想
明清的数学翻译中，选择什么样的汉字来表述对应的数学理论以及数学思想是最为关键的问题，李善兰找到了汉字与数学符号之间的关系，而且所找的汉字蕴含着数学的理论。这套符号表示系统非常复杂，今人读起来是非常吃力的，然而，在当时却是较为合适的一种翻译方法。只有在当时的时代背景和科学发展水平下来审视，才能清晰还原其“翻译”的本意。李善兰采用“彳”“禾”来分别表示微分和积分，这与其对中国传统数学的深刻认识密不可分。李善兰在其著作《方圆阐幽》中给出了十条“当知”详细说明了这种无限累加和分割的思想。李善兰还强调“点者，体之小而微者也；同理，线者，体之长而细者也；面者，体之阔而薄者也”(张必胜 2013:18)。详细说明了点线面体之间的相互转换，即无穷多的点构成线，无穷多的线构成面，无穷多的面构成体。因此，李善兰采用“彳”“禾”来分别表示微分和积分是对中国传统数学的完美展现，也适恰地表述了微积分思想（注2）。从数学的表达形式来看，数学符号是数学的抽象语言，也是文字的缩写形式。所以到了17世纪末，数学里已特意使用符号并认识到它所赋予的功效和一般性(莫里斯·克莱因 2002:306)。梁宗巨(1981:134)认为一套理想的符号系统，绝对不仅仅是起速记、节省时间的作用。数学符号系统能深刻地表征某种概念、方法和逻辑关系。至于数学公式，若不用符号系统来表示，而是采用日常用语来进行表述，不仅在文字上冗长繁琐，而且也不可能在含义和思想上清晰表达。
04 明清西方数学汉译之科学思想融通
选择合理的汉语术语来表述对应的西方数学概念，是为了西方数学理论能正确表达，实现中西数学思想的融通，从而使得中国传统数学和引入西方数学后的中国数学相互融合，进而形成中国数学新知识体系，最终实现中国数学的嬗变。
4.1 数学理论的表达
中国传统数学经历了两次辉煌，在这两次辉煌过程中，数学都是以修辞代数的形式展现出来，所谓的修辞代数就是用汉语叙述数学理论和数学计算。从世界数学史来看，数学符号也是经历了演变，如代数学就经历了修辞代数、简字代数和符号代数三个阶段。修辞代数又称为文词代数，完全通过文字语言叙述数学问题和解法，而不用符号。如丢番图时代以前的代数学都如此；简字代数，又称为省略代数，即对某些常出现的数学量和运算采用缩写字母来表示，简化了语言文字表述算法的内容和步骤。丢番图时期的代数学就属于简字代数。符号代数是代数学发展的高级阶段，即对数学问题的表述和计算过程都采用抽象符号表示。现代的代数学就是符号化的代数学，是属于符号代数学的时代。在世界范围内，古代中国、古埃及、古希腊、巴比伦、玛雅等文明都创立了数字记号，在这些文明古国中很早就产生了算术运算及其相应的运算符号，用来表示加号、乘号，还用特殊记号表示减号。在这些文明中，中国人、巴比伦人、希伯来人和埃及人都曾对π进行过近似计算(Cajori 1894:19)。另外，最初在研究几何图形时也没有采用特有的几何符号，如欧几里得《几何原本》中都没有采用数学符号来表示几何问题。在古希腊数学家丢番图的《算术》之前，所有代数问题都是修辞代数，中国古代的经典著作《九章算术》也是采用修辞代数的方式来描述其中的数学问题。中国人的代数，至少在最早的时期，与希腊人有一个共同之处，即用几何方法来解二次方程(Fink 1900:87)。10～12世纪的阿拉伯数学也是以文字描述为主。在从修辞代数向符号代数演进过程中，全世界的数学家都做出了贡献。其中古希腊数学家丢番图是第一个运用数学符号的人，只是他采用的数学符号是文字的缩写，可以说算不上真正的数学符号体系。到16世纪，出现了真正的代数符号。其中法国数学家韦达和法国数学家笛卡尔的工作使得数学符号体系基本形成。中国传统数学以“修辞代数”的模式进行表述，明清的数学翻译改变了这一状态。西方数学以符号表示为基本特征，正是由于数学的符号化，才使得数学的概念和关系表现出十分精确的性质，更便于逻辑处理和计算。正因如此，西方数学在近现代迎来了大发展。中国数学在引入西方数学后，也迎来了发展的新时期。
4.2 思想融通的实现
明清科学翻译的目的首先是引入西方先进的科学理论体系，其次还得去理解西方科学的思想，从而实现中西科学思想融通。思想的交会必然伴随语言的交会(潘大为 2021:55)。引入西方科学的最终目标，就是要实现中国科学新知识体系的“融通中外”。一方面，就“融通中外”的“中”字而言，就是要秉持“不忘本来”的传统文化意识，强调“本土化”来突出本民族的文化特色，进而展现中国风格。明清数学翻译过程中，采用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几何”“方程”“微分”“积分”“元”“根”等术语来表述西方数学词语，这就是“不忘本来”和强调“本土化”的做法。在中国历史上，各学科传统领域形成了一定数量且具有学科知识价值的术语，这些术语中不乏核心术语，是由中华民族创造构建，同时也是构成中华传统思想文化的基础概念，是中华传统文化的根基，也是世界理解中国的一把钥匙。这些术语被一直沿用至今，将来还会沿用下去，说明其有较强的生命力。这种生命力就是中华民族发展的文化积淀，为中国话语体系的构建赋予了深层意蕴。另一方面，就“融通中外”中的“外”字来说，就是要注重“吸收外来”的思想精髓。近代以来，西方国家以其先进的科学技术在话语体系中占据主导地位，定义了一系列基本术语，并且形成了很多基本概念。在坚决反对任何国家对于特定概念拥有解释垄断权以及借机将自己的意识形态和价值观强加于人的同时，也要尊重话语体系构建的自身逻辑和发展规律，不走僵化封闭的道路(袁军 2022:6)。比如对于“质数”概念历史梳理就能说明这一点。虽然中国传统数学的发展有着悠久的历史，但是中国古代数学中却没有质数概念，即在数学研究中没有将一个确定的正整数通过分解成为几个数的乘积的情况。虽然中国古代没有质数概念，但是却有许多关于数论内容的论述，如求最大公约数、最小公倍数、著名的整勾股数等。明清时期，随着西方数学大量传入中国，质数理论也随之而来，于是出现了“数根”等术语表示“质数”这一概念，但却没有对其做更多的本土研究。直到清末，数学家李善兰才开始对质数理论进行了开创性研究。他就质数的判定问题发表了《考数根法》一文，开启了中国在质数领域研究的先河(张必胜 2022b: 78)。从“质数”一词可以看出，相互渗透与影响是语言发展的客观规律，语言之间相互转换归根结底是思想的转换。在汉语中，一些外来术语已经融入中华思想文化并且由中华民族赋予了新的含义或理解(袁军 2022:6)。这些外来术语有着“外来”的原生意义，也有着中华文化“衍生”出来的意义。从本质上来说，这种“衍生”是中西思想的融通。
4.3 中国数学的嬗变
从数学的外史来看，西方数学的汉译使得中国传统数学表示体系发生了改变；从数学的内史来说，西方数学的汉译使得中国传统数学的内容体系发生了改变。中国传统数学以修辞代数为特征转向了半符号半修辞的表示模式，也是向符号数学转变的重要一环。明清的数学翻译，已经对中国传统数学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助推了中国传统数学的嬗变。这种嬗变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思想的改变，中国传统数学强调的是实用主义，而西方数学注重逻辑演绎和几何论证的思想。二是内容体系的改变，中国传统数学大多属于初等数学的内容，宋元时期的数学发展到了较高水平，但是没有继续得到发展。三是数学术语的嬗变，引入了一些新的数学词语来表述对应的内容体系，也有一些传统数学中的数学术语被沿用，但是这些数学术语已经被赋予了新的数学含义，表示着更新的知识体系。四是“半符号”的表示系统，明清以前的数学采用的是修辞代数的模式进行书写，而明清的数学翻译虽然没有完全采用西方符号表示系统，但是也适当引入了一些数学符号，在整体上呈现出“半符号化”“半修辞代数”的模式。诸多方面的嬗变为中国数学的西化提供了动力，也从“语言”“符号”“科学”等方面实现了中国传统数学的嬗变。
05 明清西方数学汉译对当代科学翻译的启示
明清的数学翻译，特别是在用字问题上，对当代科学翻译有着深刻的启示。科学翻译的首要任务是引入先进的科学思想体系，其次是在此过程中形成中国特色的科学翻译体系，最后要创建中国科学话语体系。
5.1 引入先进的科学思想体系
中西方在古代就有着不同的科学思想体系，中国传统科学别是数学和数理天文学都强调数值计算，对数值计算的过程不太重视，而是强调计算数值的精度。对计算结果的精度要求，这就形成了一种实用传统的模式。明清的数学翻译则改变了这一传统，引入了西方理论化系统化的数学理论体系。梁启超(2004:9)曾指出在中国学术史上有一件大事情，那就是明末西方历算的翻译。梁启超强调的是明末西方数学的翻译，这次数学翻译中的《几何原本》引入了西方演绎逻辑体系。这一体系的引入，改变了以往传统的科学思维模式。梁启超从宏观上对《几何原本》的传入作出了高度的评价，梁启超(2004:9)指出“后此清朝一代学者，对于历算学都有兴味，而且最喜欢谈经世致用之学，大概受利、徐诸人影响不小。”清代，西方数学的翻译达到了高潮。李善兰和伟烈亚力续译《几何原本》后九卷，次译《代数学》《代微积拾级》，后译《谈天》。其后李善兰与艾约瑟共译《重学》，又与韦廉臣共译《植物学》。19世纪欧洲科学之输入，自李善兰开始。在上海设立江南制造局后，其中附属译书之科，官方提倡科学翻译。这时候李善兰在总理衙门为章京，不能亲译事，则华蘅芳继翻译之事。华蘅芳与傅兰雅共译《代数术》《微积溯源》《三角数理》等(张必胜 2023:71)。此外，还有徐建寅和赵元益等都有所译述。就明清的数学翻译在思想上的影响来说，梁启超(2004:377)认为，清末李善兰和华蘅芳的翻译在其忠实与辛勤不让晚明之徐光启和李之藻，而所产生的影响则似远逊。虽然，算学为一切自然科学之基础，欲治科学，非于算有相当素养不能为功，昭昭然也。科学翻译本质就是学习和借鉴国外先进的科学知识，形成自身的科学理论体系，从而推动科技与社会的进步。
5.2 形成中国特色的科学翻译体系
徐光启和利玛窦合译的《几何原本》是西方演绎科学在我国的首次传播。徐光启在翻译过程中采用了中国传统数学中的术语来表示西方数学概念，创造出了一系列的数学术语。这为国人接受西方科学在语言上扫清了障碍，也为我国数学的发展注入了新的理论体系。李善兰和伟烈亚力合译的《代数学》《代微积拾级》则首次系统地引入了西方符号代数和微积分理论，使得中国传统数学开始符号化和分析化。同时，这些译著不仅推动了当时的学术研究，而且还推进了我国数学教育的历史进程(张必胜 2019:117)。这是我国传统数学西化最为重要的一步，也是中国传统数学嬗变的关键，是中国数学新知识体系形成的关键点。语言表述和符号表征对数学的发展都有一定的影响，并且这种影响是深远的。纵观中国数学发展史，不难发现我国不完善的数学符号体系深刻地影响着我国数学的发展。以文字叙述为主的“修辞代数”式的表述体系影响了中国传统数学向演绎推理与逻辑证明的发展。从科学文化的视角解析这一差异，也给了我们深刻的历史教训(张必胜 2013:58)。正如欧根·维斯特(2011:1)所认为的，术语是一个专业领域的概念指称系统。如果要确定一个专业术语，又特别是科学术语，那就必须从多方面来进行考察。首先，翻译在宏观上的原则有达旨、循规、共喻三端；其次，翻译在中观上，策略追溯其理论渊源；最后，翻译在微观上，则侧重在语法、修辞和逻辑三方面(方梦之、孙吉娟 2020:1)。对于科学术语的翻译，应该考虑各学科之间的关联。有时候，在几何学中的术语命名规范，可以推广到代数学中的术语命名，还可以推广到分析学中的术语命名。正如许钧(2019:6)指出翻译研究领域众多，如果按根本问题来分，那么就有三个方面：何为译，为何译，译为何。科学翻译中的“何为译”“为何译”“译为何”与“语言”“符号”“科学”是相呼应的。“何为译”，本质就是“语言”“符号”的转换。“为何译”“译为何”的本源就是要引入“科学”的理论和思想。讨论中国应用翻译研究的符号特色或语言特色，那是绝对不可以简单地将其局限于汉语所固有的传统，不能仅在自身的文化下选择译论，还要将外来语言符号的本土化覆盖在内(傅敬民、刘金龙 2021:83)。
5.3 创建中国科学话语体系科学
术语是构成科学话语体系的表达方式的符号，也是构成科学话语体系中链接思想的关键点。它正是我们运用已有知识和传统文化来理解外文化思想的基础工具。“做好核心术语概念的挖掘、阐释、翻译和表达工作，可为中国话语体系奠定基本的知识框架与语义基础”(袁军 2022:6)。同时，各学科自己的话语体系正是构成其学科体系的纽结。谢伏瞻(2019:19)提出“话语体系主要包括术语、概念、范畴、语言等”。李善兰(1872:13)在《中西闻见录》上连载了3篇关于质数判定的论文《考数根法》，其中开宗明义地指出“凡他数不能度尽，惟一可以度尽者，谓之数根”。即除了1和自己以外没有因数，必为“数根”，即必为质数。李善兰(1872:13)又指出“见《几何原本》，然任举以数欲辩是否数根，股无法焉，静思沉久，得考之之法四，以补《几何原本》之未备”。对于怎么去判定质数，他通过思考和研究得出了四种方法。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对包括西方术语在内的原有概念范畴进行再定义、再解释、再表达，最终实现融通中外、美美与共的“大同”境界(袁军 2022:6)。朱光潜曾认为思想就是使用语言。事实上，任何一种思想的发生、发展、传播都是要通过语言来实现的，也是需要依靠一系列的专业术语来塑造、成型和表达(谢伏瞻 2019:19)。科学家话语共同体所构建的不仅是科学语言系统，也是构建的一个完整的科学世界观(汪晖 2005:113)。学术话语体系就是系统地构建在“现实生活的语言”之基础上。当在这种语言发展的特定阶段过程中，就会成为学术话语体系(吴晓明 2011:8)。如徐光启翻译《几何原本》之后，天文算学成了后来学者所感兴趣的研究对象。“自明徐光启以后，士大夫渐好治天文算学。清初则王锡阐、梅文鼎最专精，而大师黄宗羲、江永辈皆提倡之”(梁启超 2016:83)。这些人在徐光启的基础上，对中国的天文算学进行了深入研究，获得一些重要的成果。“兹学中国发源甚古，而光大之实在清代，学者精研虚受，各有创获，其于西来法，食而能化，足觇民族器量焉”(梁启超 2016:84)。在历史文化视角下去审视中国传统数学，特别是宋元时期的数学理论，才能厘清中国代数学的发展历程(张必胜 2021b: 91)。对明末徐光启译《几何原本》的内史和外史考察，才能明白晚明引入西方演绎逻辑体系的思想史意义(张必胜 2022a: 95)。翻译不是单方向的科学传播，而是双向的互动。明清的科学翻译要从对文本选择、文本的翻译过程以及译本作为文化产品在目的语社会的接受效果和影响的研究，转变到中国文化对外传播的互动关系研究(杨平 2012:10)。在此基础上，讨论翻译与中国近现代学科发展以及知识话语体系形成之间的互动关系，不仅具有广阔的研究空间(傅敬民、袁丽梅 2022:102),而且更具有重要的科学史和翻译史意义。
06 结语
明清的数学翻译，不仅仅是语言的翻译，也是数学在语言、符号与科学等方面的翻译。在科学翻译中，不管是语言转换，还是符号转换，其本质都是要表述科学理论的正确性。所以，科学翻译中科学思想的传递就显得尤为重要。科学翻译就是要实现科学思想在不同文明之间的传递和融通。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明清西方数学词语汉译用字的历史研究”(21BYY002)。
注释
注释1：明清的数学译著中，对西方数学符号表示和运算程序的处理有着独特的方法，也是一套系统性的方法。这种方法有利于当时国人对西方数学的接受。只有系统了解其规律以及每一个符号和算式的表征，才能理解其表示和运算。
注释2：李善兰在其翻译的微积分著作中都采用了“彳”“禾”，这两个偏旁所表示的符号相当于微积分中的“s”“d”。“s”是拉长的 s，表示积分符号，“d”表示微分符号。从表示系统来看，两组符号在计算中完全对等，只从计算上来看，这两个符号不会对计算造成太大的难度。然而，被计算的代数式是根据传统数学表示法表述出来的，因此，其运算过程就比较复杂，运算难度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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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首次发表在《外国语》2023年第5期）
挖贝网9月15日，美悦股份（872458）发公告称，根据《公司法》及公司章程的有关规定，公司第三届董事会第一次会议于2023年9月15日审议并通过：选举张必胜为公司董事长，任职期限三年，自2023年9月15日起生效。
据挖贝网了解，张必胜不持有美悦股份股份。
公司董事、监事、高级管理人员候选人的任职资格符合法律法规、部门规章、业务规则和公司章程等规定。本次换届未导致公司董事会成员人数低于法定最低人数，未导致公司监事会成员人数低于法定最低人数，未导致职工代表监事人数少于监事会成员的三分之一。
根据《公司法》和《公司章程》的有关规定，本次换届选举为任期届满换届选举，不影响董事会、监事会的正常运作，符合公司正常经营管理需要。有利于进一步完善公司治理结构，提高公司规范治理水平。
公司披露2023年半年度报告显示，2023年上半年归属于挂牌公司股东的净利润-6,696,425.96元，较上年同期亏损减少。
挖贝网资料显示，美悦股份业务立足于中端精品酒店经营及管理，立志为广大顾客创造最优质、最高性价比的住宿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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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满龙冈千嶂暗，齐声唤，前头捉了张辉瓒。”这是在龙冈战斗后欣然提笔写下的豪迈诗句。1930年12月30日，红一方面军在第一次反“围剿”作战中取得的龙冈大捷，真是汤浇蚁穴，火燎蜂房。张辉瓒望着四散逃溃的部队，怎么也想不到这里竟是他葬身之所。而龙冈伏击战是中国工农红军建立后歼敌最多、战果最大的一次战役，也是红军以游击战为主向以运动战为主转变过程中取得的第一次重大胜利。
1930年10月间，调集兵力向红军和中央苏区发动大规模的“围剿”，并将重点置于中央苏区，同时指令江西省政府主席、第九路军总指挥鲁涤平组织实施。
前线总指挥“张屠夫”口出狂言
鲁涤平将江西境内的7个师又1个旅编为3个纵队，于同年11月2日，向中央苏区扑来。为保存实力，待机破敌，红军以少数兵力配合地方武装迟滞、消耗“围剿”军，主力逐次向苏区中部的东固、龙冈地区转移。
至20日，“围剿”军各纵队分别进入吉安、吉水、永丰、乐安、宜黄、南城等地，但还是扑了空。鲁涤平气急败坏，一边给上报作战顺利的战况，一边就地进行“清剿”，为进攻苏区中心区做准备。亲自赶到南昌组织对中央苏区的“围剿”，确定于12月中旬开始，各路“围剿”军以东固地区为会攻目标，分进合击。同时急电催调第十九路军入赣参战；另调第五十六、第四十九师和暂编第二旅向闽赣边界推进，堵截红军。至此，“围剿”军总兵力增至11个师又2个旅，共10万余人。
为加强指挥，下令设立陆海空军总司令南昌行营，任命鲁涤平兼主任，第十八师师长张辉瓒为前线总指挥。甚至不惜血本，电令悬赏5万块大洋，购缉朱德、、彭德怀以及黄公略的项上人头。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前线总指挥张辉瓒便是其中最积极的一个。
说起这位张师长，竟与还有着不解之缘。二人同为湖南老乡，张辉瓒生于长沙唐田神塘，生于离长沙不远的湘潭县韶山冲。在青年时期到长沙求学，就已听到了张辉瓒的大名。年长8岁的张辉瓒时任湖南第四区守备司令，在长沙城里也算是个人物了。
对于，张辉瓒心狠手辣。1929年，鲁涤平任江西省政府主席。为巩固统治，他调亲信张辉瓒第十八师来赣。到江西后，张辉瓒兼任南昌卫戍司令，疯狂捕杀人和革命群众，人称“张屠夫”。江西省委、共青团江西省委几次遭到破坏，被迫从南昌迁到九江，数百名党团员被捕遭到杀害。
此番出任前线总指挥，张辉瓒在誓师大会上口出狂言：吾党与“”势不两立，此番不踏平赤区，剿灭“赤匪”，誓不生还。并煽动士兵：朱毛主力猬集于东固，那里有“赤匪”的银行，弟兄们打进东固，金子银洋任你担。打到东固去，发财归自己。
定下诱敌深入之计
12月16日，各路“围剿”军已被诱进苏区腹地，红军转入战略的决战即将拉开帷幕。但这一仗该怎么打？先打哪支敌军？和朱德反复研究，决定集中优势兵力，先打左翼的张辉瓒部第十八师或离红军主力最近的谭道源部第五十师。因为张、谭两师是“围剿”主力军，“围剿”军总司令江西主席鲁涤平的嫡系部队，张又是前线总指挥，消灭此两师，“围剿”就基本上打破了。
25日，红军在宁都小布河畔召开苏区军民歼敌普师大会。特意写了一副对联，并被张贴在主席台两旁的柱子上。上联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游击战里操胜算，下联是：大步进退，诱敌深入，集中兵力，各个击破，运动战中歼敌人。
会上，以这副对联为题，分析了此次反“围剿”敌必败、我必胜的六个条件：一是苏区军民一致，人民积极援助红军，这是最重要的条件；二是红军可以主动选择最有利的作战阵地，设下陷阱，把敌人关在里面打；，三是红军集中了优势兵力，可以一部分一部分地歼灭敌人，一口一口地把敌人吃掉；四是红军可以发现敌人的薄弱部分，拣弱的打；五是红军可以把敌人拖得筋疲力尽，然后再打；六是红军可以造成敌人的过失，乘敌之隙，加以打击。
最初，、朱德选择了孤军深入的谭道源第五十师作为首歼目标。25日和27日，红军先后两次在小布地区设伏，结果等了两天，敌人也没有来。
原来，自接到“围剿”命令后，谭道源率第五十师经永丰每天以70里的速度经宜黄向宁都进犯。该师曾与红军交过手，深知红军组织严密、行动神速、战斗勇猛，而苏区军民早已坚壁清野，不仅一粒粮食也找不到，就连向导也找不到一个。正如谭道源在后来战报中写的，“真是漆黑一团，如同在敌国一样”。
进抵源头后，谭道源似乎嗅到了空气中不祥的气息，于是走到半道又撤了回去，不敢脱离源头阵地。也有记载说是有人从苏区逃去报告了红军在小布设伏的消息，谭道源便下令将部队撤回源头。源头一带地形险要，易守难攻，敌军居高临下，硬打强攻显然于红军不利。
两次设伏谭道源不成，红军只得撤出阵地，回到原集结地继续等待战机。夜里，和朱德一起商议作战行动时说：机会总是要来的，我们还得耐心地等一等。
张辉瓒于龙冈成瓮中之鳖
12月29日，战机终于出现。张辉瓒率第十八师师部和2个旅孤军冒进龙冈。龙冈地处群山环抱中的狭长盆地，接近红军主力集结地，当地群众基础好，能够帮助红军封锁消息。朱德、等当即决定以一部兵力在赤卫军、少先队配合下，集中主力分左、右两路秘密西进龙冈，求歼第十八师主力于运动中或立足未稳之际。
30日凌晨，大雾。、朱德步上龙冈、君埠之间的黄竹岭临时指挥所。手指眼前的景物，风趣地对朱德说：总司令，你看，真是天助我也！三国时，诸葛亮借东风大破敌兵；今天，我们乘晨雾全歼顽敌啊！
整个龙冈云雾笼罩，红军按照预定部署进入了伏击阵地。第十八师第五十二旅为先头，师部和第五十三旅随后，由龙冈向五门岭前进。
上午9时许，浓雾散去，龙冈山区晴空如洗。红军指战员居高临下，清清楚楚地看到敌第十八师先头部队正大摇大摆地走进伏击圈。红三军先头第七师猛烈开火，凭借有利地形给敌以迎头痛击。张辉瓒错误地判断红军主力还远在黄陂、小布一带，先头部队遭遇的只是红军小部队袭击，便自恃兵力和武器占优，命令先头部队实施反扑。一时间，战斗呈现胶着状态。战至中午，红三军全部加入战斗，张辉瓒则亲自组织两个团的兵力晨开猛攻。下午3时，张辉瓒孤注一掷，指挥4个团向红军阵地实施多路进攻，均被击退。此时，红四军和红三军团一部已插到张家车，截断了第十八师与东固、因富的联系，并从侧后向龙冈猛攻；红三军团主力占领了上固及附近有利阵地，切断了敌从西北方向增援和龙冈之敌向西北方向突围的道路，完成了对第十八师的完全包围。
下午4时，红军发起总攻。眼见包围圈越来越小，红军战士的喊杀声此起彼伏，张辉瓒连忙带着手下的残兵败将向西北方向仓皇逃窜。但为时太晚，张辉瓒和他的第十八师已成瓮中之鳖。
各路红军从龙冈四周的高山上猛冲下来，迅速将敌军冲得七零八落。第五十二旅旅长戴岳混入伤兵中侥幸逃脱，第五十三旅旅长王捷俊束手就擒。张辉瓒偷偷换上士兵衣服，躲到龙冈以南万功山主峰旁的一个地洞里，结果还是被搜山的红军战士发现。张辉瓒谎称是书记官，企图蒙混过关，不料被俘虏兵当场揭穿。原来，这位张师长平日里尽干些克扣军饷、中饱私囊的勾当，深为士兵们所痛恨。
红军活捉了中将师长，又是老相识，自然要面见的。张辉瓒也认得，便提出愿意以捐款、送枪弹和医药物资的方式赎回自己的命。
据时任红一方面军参谋处处长郭化若回忆，当时也没有要杀张辉瓒的意思，双方谈得还不错，而且张的利用价值还挺大，至少对红军的装备改善会有帮助。他说：诸葛亮擒孟获敢七擒七纵，我们为什么连两擒两纵也不行呢？我看不能一擒就杀。于是就答应了张辉瓒的请求，并嘱咐部下好生对待。对此，朱德表示同意，并提出要办一个红军学校，让张辉瓒来做教授。毕竟张曾留学日本，又曾到德国学习军事，是个学有所成的“海归”人士。
祝捷大会变成公审大会
悬赏索取红军领袖的首级，不料龙冈一役损兵折将，第十八师被歼近万人，连师长张辉瓒也被红军生擒活捉。军界立即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陈诚幸灾乐祸说：十八师太不行了，等我去试试看。第二十六路军总指挥孙连仲嘲笑道：十八师送了近万支枪，连个收条都没有得到。鲁涤平惊慌失措，痛哭流涕，气得大骂：十八师失败不足为怪，一败即馁，何鼠胆乃尔？你每闻便张皇失措，倘为闻之，岂不为之所窃笑乎？
权衡再三后，指示南昌行营同红军做交易，赎救张辉瓒。鲁涤平等人反复计议，开列出同红军交易的条件：张部未被歼灭的朱耀华第五十四旅4000余人，连同全部枪械归降红军；由上海三家银行担保，给红军20万元现洋和20担西药，并提供可装备2个团的武器；释放一批关押的“”。
客观地讲，对当时物资奇缺的红军来说，这无疑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交易。然而，这笔“交易”最终没有达成。
就在双方进行谈判时，1931年1月28日，苏区军民在东固召开了反“围剿”胜利庆祝大会，群众要求公审张辉瓒。
要知道张辉瓒实在是坏事做得太多。一个月前，在“进剿”东固时命令部下：东固已“匪”化，石头要过刀，板凳要吹烧。40里内，凡10岁以上的男女老少，格杀勿论。不论民房公房，草屋土屋，在部队撤退前，一律烧光！凡可携带之物资、食物，全部带走！东固是个南北狭长，东西扁圆形的盆地，四周都是高山。从山岗上，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东固街上一片火光，听得到杀害平民百姓的枪声，以及惨不忍闻的啼哭声、呼救声。
虽说已安排人去东固做群众的说服工作，可到了会场，局面就失去了控制。会场上群情激愤，一片“剥皮”“抽筋”的喊杀声。维持秩序的红军战士也十分痛恨张辉瓒，因为自己的很多战友在龙冈战斗中牺牲。于是，祝捷大会变成了公审大会，在群众的一片声讨中，张辉瓒被当众处决，尸体悬挂在东固“翰林第”附近的“连理樟”树上示众。
朱德后来回忆起此事时说：按说真不该杀张辉瓒。如果当时留着他，不但可以解决苏区的不少困难，还可以用他做人质，换回许多狱中的同志，可是把他杀掉之后，为了报复，立刻处决了我们许多被捕的员，其中包括几次起义失败后被俘的军官。
张辉瓒的首级后来被割下来，系于“张氏宗祠”的横木匾上，匾旁还系有写着他罪状的白布一方，放在赣江水面，任其顺水漂流，直到被驻守吉安的军发现后捞起。鲁涤平命人买了整块大楠木制棺材。又找南昌最有名的工匠雕了个木质身子，穿上中将军服，将张辉瓒的头装上去入殓，运至长沙，安葬在岳麓山半山腰。
就这样，官职并不显赫的张辉瓒因被红军俘虏后砍头，而在中国近代革命史上创造了几个第一：他是红军在江西第一次俘虏的将军，也是在江西俘获的最高级别的将领；他是第一次写入诗词的将领，在以后的战争中，被俘的将领中许多人的职务和军衔都高于张辉瓒，却无缘享此“殊荣”；他是第一个被军队俘虏后又被杀死的高级将领。此后，即便是“战犯”级别的高级将领，被俘后也极少有被处死者，往往经过一段时间教育改造后被特赦。
——摘编自《炎黄春秋》2021年第一期
作者：王慧
编辑：周怡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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